2012年9月29日 星期六

插敘與補敘(二)


上回提到插敘和補敘在根本上就有差別,但很容易被混淆。

事實上,插敘有分三類:一是聯想式。聯想式就是通過作品中人物的聯想引起插敘部分。二是轉述式。轉述式即借助作品中人物的敘說進行插敘。這種方式往往用聽人說據說有人說等作引入,插入欲敘之事。最後是直述式,不借助作品中的任何人的口述或聯想,直接在文中插敘一件事,多用原來過去這些表示時間概念的字詞引入。

一篇文章,在一般的情況下,可以同時兼容插敘和補敘。問題是,這種用法有沒有目的,用起來有沒有價值。

以下是一個同時運用了插敘和補敘的故事:

美玲想了很久,應該用甚麼方法,無聲無息,不知不覺地把丈夫殺掉。他想:算力量,我不及他;算智慧,他亦比我高。可以成功謀殺他的機會簡直是零。他每天只有黃昏時回來吃晚飯,自己連跟他一起睡的機會也沒有,我怎麼能殺掉他呢?他決定要食物中放毒。用山埃,一於用山埃,大魔頭希特拉都用此自殺,絕對配合丈夫總經理的身分。只要劑量對,準能成功。

丈夫是國營企業中的最年輕的總經理,要站穩陣腳不容易,所以每天幾乎都在公司工作,每天回來吃晚飯,已經是極限。有時晚前晚後,他都會跟自己訴苦,但他的苦不是訴之於口,卻是揮之以拳頭。美玲覺得,丈夫不是刻意打自己,只是情緒控制不住,或是自己說錯話,又明白自己不可以苛索,要丈夫多回來,因為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籌碼。(此部分運用了插敘,簡單插入一件小事,凸顯丈夫的性格。)

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,美玲身體越來越虛弱,但仍然執意要殺自己的丈夫。

一想到那天,只因為丈夫說過想吃螃蟹,美玲特意到西貢買菜,也是這句話,他發現了丈夫出軌,拉著一個年輕的妙齡女子在街上親熱。這時候,美玲才發現,工作忙是假,辛苦是假,只有丈夫出軌是真。從那天起,美玲萌生殺意,決定要以死亡結束這荒唐的婚姻。(此段亦運用了插敘,插入丈夫出軌的事,說明美玲殺夫之因。)

昨天晚餐,丈夫回來吃晚飯的時候,又打了他一頓。這一個月來,丈夫不是不知道美玲的身體虛弱,但還是不停對他拳打腳踢,像是習慣了一樣。但美玲沒有哭,這天還特意烹調了螃蟹,又弄了一碗甜湯。

丈夫滿意地笑了,還說有螃蟹吃真好,甜湯的味道也準不錯。美玲說:這一碗甜湯是特別為他而弄,著他務必喝光。丈夫心疑了,就要美玲同飲。美玲喝了半碗,丈夫喝了其餘的。只是一分鐘,丈夫連站起來的氣力都沒有,只大聲喊了兩句,就躺下了。美玲也暈頭轉向,但仍勉強站起來,走到沙發上,欣賞自己的傑作。

三小時後,美玲確定丈夫已經死了,就去報警,向警方自首,是自己下毒把丈夫殺了。

原來美玲決定謀殺丈夫那天開始,每天都攝入一定劑量的毒藥,而且攝下的份量越來越多,因此身體也越來越虛弱。但正因為這樣,他才可以親手把丈夫毒死,親眼看這負心人為自己出軌負責。(這段運用了補敘,解釋丈夫死而美玲未亡之因。看!如果沒有這部分,就會嚴重影響事件的完整了。作為讀者,你就不可能明白為何美玲沒死。

故事寫得不太出色,但目的旨在說明插敘和補敘的作用和分別。

2012年9月26日 星期三

插敘與補敘(一)


同學都長大了!雖然我已然不在,但是同學學習的課程範圍和內容,我還是十分清楚。

那一天,有人問我一個有關敘述方法的問題:「插敘和補敘有何分別?可否用一個故事,同時運用插敘和補敘呢?」那一刻,我心想:這位同學的問題,該是大家共同面對的問題吧!於是,今天的主題就是:插敘和補敘。

插敘,是在敘述主要事件的過程中,由於表達的需要,暫時中斷敘述的線索,插入其他事件,用以説明事件的展開,豐富事件內容。插敘完後,文章仍回到原來事件的敘述。可以這樣理解,插敘只是一個片段。它可以幫助讀者瞭解事件發展的緣由。

補敘,是補充的敘述。它在文章的後面,對前面的事件關鍵伏線或懸念予以披露,使之真像大白。

要注意的是,插敘和補敘都是一種用於局部的敘述方式。它們都不屬於全文性的敘述方式,而是就文中部分段落或內容而言的。亦就是說,從全文看,某文章運用了順敘或倒敘,但就其中部分段落或內容而言,它運用插敘或補敘。而運用插敘或補敘的文章則要在敘述的過程中,暫時中斷敘述的線索,插入或補充有關內容,然後再接續進行原來的記敘。正因為這一點,兩者難於辨別,容易混淆。

雖然插敘與補敘都是對主要情節作補充和交代,但兩者也有所不同。

插敘不是事件本身的一部分,一般不發生在事件記敘的時間範圍內,刪去它雖然,會影響主題深刻性,但不影響事件的完整性;而補敘所補充的則是基本事件發展之,發生在事件記敘的時間範圍,刪去它就會嚴重影響主題的表達和事件的完整

另一方面,由於「插敘」的目的是對主要情節或中心事件作必要的鋪墊、照應;因此,運用插敘,能使情節更完整,結構更嚴密,有助襯托中心人物,深化主題。補敘通常是用來在敘事之後再補充敘述事件的結果等內容,可以在篇中,也可以在篇末,而插敘只能在篇中,不能在篇末。

至於插敘有沒有分類?一篇文章可否同時兼有插敘和補敘?且看下回分解。

2012年9月20日 星期四

避諱


大家都知道,我從暑期起一直在讀老子《道德經》。每次翻閱,都有新發現,新體會。這次閱讀,第一句已足以令我震撼。

當我們背了這麼多年「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」時,才發現這不是原文,而是因為漢代時,民眾為避文帝(劉恆)的諱,把最初的「道可道,非恆道。名可名,非恆名」改寫時,你有甚麼感受?

這種現象叫做「避諱」。避諱是我國歷史上所特有的。避和諱的意思不同。自周到清,不得寫或說君王或尊長的名字,須加以回避以示尊敬,這叫做避;而隨著文化發展,人們越來越注重禮俗、文雅,忌諱說一些不祥不雅的現象,這叫做諱

由於避諱實行了二千多年,對我國古代史籍影響甚大,史書上有不少因避諱而將文字改易的地方,常使古書混淆不清,史實也因此產生舛誤。

不信?你知道漢朝時候的王明君是誰嗎?不知道?正常。若論漢朝時候的王昭君呢?都知道了。原來晉朝的時候,晉文帝名叫司馬昭,誰也不許用「昭」字,於是,連古代的王昭君也得改名,叫「王明君」。

還有,唐高宗李治,在避諱制度下,「治」字成了皇帝獨有的字,所有和「治」同音的字也得改。因此,在行文中凡是遇到「治」的字都改寫成「持」、「理」等同義詞。而「稚」字因和「治」同音,凡是用「稚」的地方,都必須用「幼」來代替。最後,「稚」字和「幼」字化成同義字了,加起來用又變成「幼稚」,那就是另一個意思了。
避諱制度發展到後來,甚至連皇帝的姓、生肖都要避諱。這一下子更出了許多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。
宋徽宗因為屬狗,因此天下的狗便走了運,有旨禁止天下殺狗。
元仁宗因為屬雞,降旨禁止在大都市內提到雞。從此買雞賣雞,都得抱雞而行,以示對「雞」的尊崇。
荒唐的是,明武宗既姓朱,又屬豬。他下了一道聖旨,禁止民間養豬。他認為養豬、殺豬,是把矛頭指向了皇帝。不想此令一下,幾年後,幾乎全國的豬都斷了種,以至於節日用來祭祀天地祖廟的豬都無法找到。後來,由於大臣們的勸諫,他才不得不取消這道禁令。
清代的慈禧太后屬羊,於是朝中有令,不許人們說:「養羊、殺羊、吃羊肉」一類的話。但是慈禧太后嘴饞,又不能不吃羊肉。於是又下令,叫「羊肉」作「福肉」、「壽肉」,真是自欺欺人的可笑辦法。

2012年9月18日 星期二

關公

新學校安排我一個屬於老師的課室。其用意是希望老師能在自己的課室,建立一個氛圍,讓自己的學科更有魅力。

於是,我為自己的課室設定主題:琴、棋、書、畫。準備了音樂,複印了棋局,邀請深諳書法的同事題筆,裱褙了一幅畫,算是把課室整理過了。然而,我還覺著欠了些甚麼。一次機會,我和同事把校內的關公請到課室裡去,令課室除了「四藝」外,再加添一個主題 —— 忠義。

關羽是一個傳奇。說到關公,大家總能立即想起他特殊的面貌:紅臉、長髯、鳳眼、蠶眉,手持青龍偃月刀,胯下赤兔馬,旁邊則白面斯文的關平及黑臉多鬚的周倉分侍兩側;當然,凜凜威風之外,更兼具忠義剛正的德性、有求必應的神威,一見無不令人肅然起敬!

既是「真人」,一生忠義事跡,流芳後世;也是「英雄」,長期為當代後世武人的楷模;死後化身為「神靈」,靈異事跡漸次傳開,信徒漸多;在明清之際,又經多次加封稱號,終成為普天同尊的「關聖帝君」。其中以光緒帝敕封的封號最長:「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翊讚宣德關聖大帝」,一共26個字,全都是美好的文詞。 關羽象徵著忠義、勇武,各朝皇帝都以關羽為忠義的代表,以關羽成為教育忠君愛國信念的典範

無可否認,關羽是一個值得人敬重的人物,其人格、志向、心態都應為後世所推崇,但把他推上「神檯」,有必要嗎?

被請到神檯的關羽,走進我的課室。我並不害怕關羽觀課,只是想,當我在講授《楊修之死》時,關二哥可以走出來,分享一下當時的時代環境,再以他當年跟曹操的交往,談談對這位一代梟雄的看法就足夠了。

學生問:「老師,你這裡是甚麼堂口?」
我答:「不是忠義堂,不是一言堂,是中文堂。」大家都樂得哄堂大笑。

2012年9月13日 星期四

瀟灑



最近工作極忙。原來當自己的位置不同了,自己就會比以前更執著,務求做到最完善。
那一天收拾學校的圖書櫃,看見一本《世說新語簡編》,順手翻了翻,就想起這段故事。

《世說新語.任誕第二十三》:「王子猷居山陰。夜大雪。眠覺,開室,命酌酒,四望皎然。因起徬徨,詠左思〈招隱詩〉。忽憶戴安道,時戴在剡,即便夜乘小船就之。經宿方至,造門不前而返。人問其故,王曰:『吾本乘興而來,興盡而返,何必見戴!』」

王子猷居住在山陰,一次夜下大雪,他從睡眠中醒來,打開窗戶,命仆人斟上酒。四處望去,一片潔白銀亮,於是起身,慢步徘徊,吟誦著左思的《招隱詩》。忽然間想到了戴逵,當時戴逵遠在曹娥江上遊的剡縣,即刻連夜乘小船前往。經過一夜才到,到了戴逵家門前卻又轉身返回。有人問他爲何這樣,王子猷說:「我本來是乘著興致前往;興致已盡,自然返回,爲何一定要見戴逵呢?」

有同學可能會問:《世說新語》是一本怎樣的書?《世說新語》是魏晉南北朝時期「筆記小說」的代表作,由劉義慶召集門人共同編撰。全書共一千多則,每則文字長短不一,有的數行,有的三言兩語,由此可見筆記小說「隨手而記」的特性。

或問:「任誕」是甚麼意思?其實,「任」是隨意,「誕」是荒謬、怪異之意,即是個人有浮誇以致荒謬處,皆任其展露,不用規範。

有人可能覺得王子猷多此一舉,我卻覺得他忠於自己,想做的,就去做,興致已盡,就瀟灑離開,時時保有這乘興而為的意趣,人生就有意思多了。如果勉強自己為之,反而失真。我們童年的時候,總會發生不少「白癡」行為,不過回想起來,這些事件,一件一件,就堆積拼湊成我們現在的模樣。當然,這些「興之所至」的瀟灑事,偶一為之則能平添生活趣味;面對要事若如此則一點也不瀟灑,叫虎頭蛇尾了。

 還有一件相當有意思的佚事,同樣出自《世說新語.任誕篇》:

「王子猷出都,尚渚下。舊聞桓子野善吹笛,而不相識。遇桓於岸上過,王在船中,客有識之者,云是桓子野。王便令人與相聞云:聞君善吹笛,試為我一奏。桓時已貴顯,素聞王名。即使回下車,踞胡,為作三調。弄畢,便上車去。客主不交一言。」